看溫柔的河流過

這雙手挑揀著一顆顆瑕疵豆操作著滾筒式半磅烘豆機
這雙手在下班後按摩著因久站摩擦義肢而疼痛的左膝蓋
這雙手牽著弱視的妻子過馬路買水果
這雙手謹慎地握著手沖壺讓水柱與咖啡粉溫柔地融合
遞上一杯現沖耶加雪菲是這雙掌紋深刻的手

羅大哥工作時好專注一直彎著腰低著頭
當他直起身背仍然是微駝著
(怎麼跟我一樣  呵)
故意找話題跟他聊豆子特性聊烘豆聊水溫聊客人
他的眼神柔和眼球後面好像躲了很多故事
他的聲音略略沙啞人生磨了他一輩子也磨粗了他的嗓子

他一週五天將改裝咖啡車開到這個由九重葛守護的牆邊
(都要懷疑這些怒張枝枒的植物是由於他的陪伴而生命力旺盛)
張羅著營業瑣碎物事然後招呼著拜訪的咖啡客
一匙咖啡粉一壺熱水一支溫度計一道水柱一杯溢滿香氣的熱咖啡
節奏輕快從容神情坦適悅然
像他身上的白衣

如果不是看過那部紀錄片
不會想到眼前這位令人儒慕的長者
習慣獨自來到海邊坐在減波塊上讓一道道夾著浪花的海水擊打在身上
驚見他一手抄起被急浪捲翻而去的義肢彷彿已經練習了幾百次
海風不認識這個瘦弱的男子使勁兒的推擠他
你以為眨眼的下一秒他就要消失了去當龍王的女婿了
他只是期望海風海浪帶走煩憂
他獨白著那些往事那些他擔憂的事
一家三口只由他一雙眼睛望向前方
他努力以身教領導罹患眼疾的獨子架構起生活的基本能力
不攀附他人主導支配

他獨白著變奏情節獨白著妥協獨白著釋然
在他沙啞的低沉的緩慢獨白裡
聽到了一個不允許自棄的凡人抓住了堅毅的中心思想
努力地生活
為了小小的自己
為了親愛憐惜的家人